不啊,我去宫中向太子述职,路过太医署。我就想着顾扶洲不太好意思地笑着,抬手挠了挠眼角,嗯,顺便来接你下课好了。
    林清羽一怔接他下课?他又不是刚上学堂的稚子,下个学还需要人接?而且从将军府到皇宫,怎会路过太医署。
    林清羽还未应答,手上忽然一空,是顾扶洲将他抱着的医书接了过去。他的动作那么自然而然,仿佛他平时拿的最多的不是他的青云九州枪,而是一本本书籍。
    林清羽道:大将军不必劳烦。
    没事,我力气比你大,强者多劳。顾扶洲随意翻了翻他的书,那么,林太医今天在学堂学了什么?
    林清羽道:医术之学,将军应该不会感兴趣。
    顾扶洲笑道:不会,林太医说的我都感兴趣。
    南疆蛊毒。
    蛊?蛊好啊,大美人就应该用蛊。
    林清羽步伐一顿,看顾扶洲的眼神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的探究。
    顾扶洲浑然未觉,又或者他察觉到了,假装不知道:说起来,我一直想给你亡夫上柱香,算是尽一点我这个做义兄的心意。
    林清羽收回目光:将军可去南安侯府祭拜小侯爷。
    去南安侯府就免了,顾扶洲说,不如去你府上?
    我府上?
    你应该有在自己府上供奉他的牌位顾扶洲一顿,不太自信地求证,你有吧?
    有是有,但那可不是陆晚丞的牌位。
    顾扶洲见林清羽表情中透着一丝不能为外人道的复杂,心情也跟着复杂了起来,揶揄道:你连个牌位都没给他立,你还好意思说你更喜欢他那款的。其实也能理解,到底是被圣上赐婚的姻缘,义弟你果然不怎么在乎我那可怜的弟夫啊。
    弟夫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称呼。
    理智告诉林清羽,此类激将之语无需理会。可不知怎的,顾扶洲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,他就是忍不住想回应:我有。
    真的假的。顾扶洲扬起嘴角,那你带我去,证明给我看。
    思及牌位上江大壮三字,林清羽镇定道:那不太方便。
    顾扶洲不解:有什么不方便的?
    第51章
    自分家立府后,林清羽未请过任何人去他府上,包括他的家人。顾扶洲虽对林家有恩,但身上疑点实在太多,身侧又有天机营的眼线,无论说什么,做什么,都会被萧琤得知。此时带他去府中,绝非明智之举。
    林清羽权衡再三,道:我一个守寡之人,夫君病逝不足半年。若贸然带将军去独居府中,定会引来非议。
    顾扶洲转念一想,未再勉强:既然如此,那便去南安侯府罢。
    林清羽以为顾扶洲是骑马来的,不料他和自己一样,也是坐的马车。两人来到南安侯府,府里的下人通传过后,南安侯虽然没有像迎接太子般出府相迎,也是在正堂前相迎。
    数月未见,南安侯的气色的确好了不少,潘氏肚子里的孩子着实功不可没。顾扶洲和他一个是一品将军,一个是一品侯爵,见面只须行平礼。
    林清羽静立在一旁,看着二人你来我往地说着废话。顾扶洲面对南安侯时,神色冷峻,言简意赅,举手投足之中都是武人干练的作风,和过去传言中不苟言笑的冷面战神又变得相似。明明刚才顾扶洲还言笑晏晏地调笑,说大美人就应该练蛊,不久前还在他面前表演徒手劈砖。
    这种收放自如的气场,又让他想起了某个人。
    西夏,暗号,顾扶洲怪异的言行和过盛的示好。究竟是巧合,还是他太敏感,又或者另有什么隐情。
    南安侯得知顾扶洲是专门前来祭拜陆晚丞的,没有多欣慰,反而是担忧地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两个侍卫。将军有心了。来人,送将军去祠堂,本侯还要进宫一趟,就不奉陪了。
    顾扶洲轻一颔首:侯爷请便。
    从始至终,南安侯视林清羽若无物,显然还对男妻祸家一事耿耿于怀,根本不想和他有交集。
    几人来到陆氏祠堂。顾扶洲看着最下层的陆晚丞之灵位,嘴角微动,想笑又觉得不该笑,终是轻叹一声,什么都没说。
    下人点燃六炷香递上,林清羽和顾扶洲各执三根,脑袋并肩地站在陆晚丞灵前,同时拜了三拜。顾扶洲先将香插入香炉中,侧身给林清羽让出位置。林清羽上前,轻声道:将军无论身在何处,都有侍卫随行,一言一行全在别人眼皮底子下。难道,不嫌烦么?
    顾扶洲好似十分无奈:没办法,太子总觉得我急着回京是另有所图,仿佛京城有我的接头人,我们要一起搞什么大事一样。让他们跟着也好,至少能打消太子的疑虑,还我一个清白。
    将军多虑了。侍卫面无表情道,将军中毒中得蹊跷,如今还未抓到投毒者。殿下派我等随侍将军,是为了护将军周全。
    那侍卫站在他们身后,林清羽自认声音已经压得很轻,竟还是能被他们听得一清二楚。都说天机营各个是能人异士,果然如此。
    顾扶洲无所谓地笑了声:行吧,太子说什么便是什么。
    林清羽心中一动,总觉得顾扶洲的话意有所指:将军想替自己洗清嫌疑,却堂而皇之地来太医署找我,就不怕太子怀疑到我身上,认为我就是那个接头人?
    顾扶洲脸上笑意微敛:我也不想将你牵扯进来。但你不是我义弟么,走得近一些也算正常。清者自清,林太医不用太过担心。
    清者自清,前提是清者真的是清者,至少清者自己要这么认为,才不会落下把柄,让人有机可乘。
    林清羽又问:如此说来,将军着急回京只是为了解毒,并非另有所图?
    我能有什么坏心思,不过是想保住性命,多享几年清福而已。毕竟我胆子再大,也不敢做欺君之事,那可是死罪。
    西北战乱,国土割据,边陲百姓民不聊生。将军去鬼门关走了一圈,回来就想着享清福,如何对得起朝廷和黎民百姓对将军的信任。
    别人不知道,但我心里很清楚。顾扶洲轻轻笑了声,我能打胜仗全靠运气。打个五连胜还行,多了迟早要连败。朝廷也好,黎民百姓也罢,都不该信任我。我不想再为数百万条人命负责,真的好累。无能者就该早日解甲归田,这才是真的对得起黎民百姓。
    林清羽不敢苟同。顾扶洲无能是假,想偷懒是真。
    还真是越来越像了。
    祭拜完陆晚丞,顾扶洲就再未和他同行。
    顾扶洲上了马车,马夫问他:将军可是要回府?
    马夫等了半天,大将军都未回应。他想着再问一遍,方听见车内传出声音:不了,我还有个人,想见上一见。
    入夏后,皇帝的病状非但没有好转,反而有日渐沉重之势。众太医束手无策,即便是回来不久的林院判也没有什么好办法。
    圣上的头风乃是顽疾,数十年来都是治标不治本,寻常的药方在圣上身上已经发挥不了作用,以至于久治不愈,病情加重。
    皇后守在皇帝床榻,心焦似火: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?
    林院判犹豫道:这
    萧琤道:有话直说。
    今日南疆神医受邀到京,在太医署开课讲学。其中有提到,以虫蛊入脑,可除头风病根
    万万不可!皇后想也不想道,给皇上下蛊虫,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,是不想要命了么!
    众太医跪倒一片:皇后息怒。
    萧琤居高临下地看着林院判,冷笑道: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。太医院两个姓林的太医,胆子都这么大。林院判跟着顾扶洲久了,又当了他的义父,难不成也和军中一些愚昧无知者一样,只知顾大将军,不知天子了?
    林院判冒出冷汗:微臣不敢。
    皇后厉声道:此事休要再提,退下。
    慢着,话未说完,母后急什么。萧铮勾了勾唇,传孤的命令,林汝善胡言乱语,欲对天子行南疆蛊术,即今日起,降为正六品吏目。
    太医院吏目,文书属官,司医书药材管理之责,无实权,亦不得出诊。
    皇后觉得不妥,林院判乃大瑜医学第一人,不让他出诊实在是枉费英才。她张口要说话,却被萧琤扬手拦下:区区一个太医,母后不必多言。
    林院判叩首道:臣叩谢殿下。
    皇后闭目隐忍,再如何不愿只能把话咽了回去。皇上病得神志不清,这时的太子自然能肆无忌惮,一手遮天。
    殿下,薛英从外头走了进来,天机营首领求见。
    萧琤道:让他去勤政殿等候。
    皇后心中涌起一股悲凉。无论是皇上身边的老太监,还是为天子鹰犬的天机营,都为太子马首是瞻。太子真的离皇位不远了。
    勤政殿内,天机营首领正向萧琤事无巨细地汇报这一日顾扶洲的行程:今日顾大将军回京后头一次离府。先是去了太医署,说是接林太医下学;之后两人去了南安侯府祭拜陆小侯爷,南安侯只和他说了两句话,便匆匆离开;最后,顾大将军又去了一趟四皇子府上。
    萧琤瞳眸眯起:萧玠?
    当年夺嫡之争,除了他大获全胜,只有两个皇子全身而退。其中一个是皇后生的傻儿子,剩下的一个便是四皇子,萧玠。
    萧玠虽然不是傻子,却和傻子差不了多少,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蠢货罢了。他的生母出生低微,自己又不受父皇宠爱,根本连加入夺嫡之争的资格都没有。
    萧琤问:他们说了什么。
    只是寻常的客套问候而已。顾大将军说了不少沙场趣事,四皇子听得津津有味,还邀他下次去府中一同烤羊吃酒。
    难道顾扶洲千方百计地回京,是为了萧玠?不对,顾扶洲知道有人监视,所以他们表面上看到的,只是顾扶洲想让他们看到的。那么顾扶洲是想故意把水搅浑,隐藏自己真实的意图么。
    继续盯着。萧琤道,有异状随时来报。
    林父的消息传到太医院,林清羽立刻告假回了林府。他本以为父亲遭到了贬斥,会郁郁寡欢,没想到父亲一脸平静,还笑着和母亲说,这下每日能按时回府了。
    林清羽无奈:父亲居然还笑得出来。
    林父苦中作乐:无非是从正五品去了正六品的闲职,算不得什么。说起来,归京之前,大将军还提醒过我,让我当心太子。是我救人心切,大意了。
    林清羽微讶:大将军让您当心太子?
    是。他说他急于回京,不得已留下了不少疑点,太子定会对他身边之人多加防备。没想到,我最后竟是因为此事受贬。清羽,南疆药蛊,你我都见识过,它能给庶人治病,却不能医天子之病可悲,可叹。
    林清羽没心思想什么南疆蛊毒。他一遍遍回顾顾扶洲的话,朦朦胧胧触碰到了什么,又像是雾里赏花,始终无法看得透彻。
    姓江的无法和他相认,除了身在远方,不得已要隐藏身份两种可能,会不会还有一种可能
    也罢,现在不是什么好时机。
    我也不想将你牵扯进来。
    林清羽沉思许久,问道:父亲,你说奇变偶不变是顾大将军截获西夏密函所得。除了顾大将军,可有人亲眼见过那道密函?
    林父不知道长子为何有此一问,道:如此机密,将军自然不会给旁人过目。
    就连赵将军都未见过么?
    林父道:这我就不得而知了。
    林清羽眸光微动。
    或许,他一开始就弄错了,密函的源头不在西夏,而是在雍凉。
    次日,林清羽照常去将军府上送药。他刚下马车,袁寅便迎上来道:林太医,将军今日不在府上。
    林清羽问:那他在何处?
    将军在四皇子府上。袁寅笑眯眯道,林太医把药给我,我这就派人给将军送去。
    林清羽想了想,道:不必,我再跑一趟便是。
    宫中有规矩,成年的皇子除了太子,其他人都要离宫立府。来日太子登基,这些皇子就会被封王位,迁居封地。而这位四皇子,今年刚满十八。
    林清羽下了马车,看到四皇子府前停了数十匹骏马。这些骏马无不威风凛凛,像是军营里的战马。看来今日到四皇子府上的武官,不止顾扶洲一人。
    林清羽说明来意,下人进府通传。不多时,一个相貌阴柔,雌雄莫辩的俊美男子走了出来。看他身上的穿着,应当是府里的管事。
    见过林太医。那管事道,请随我来。
    林清羽跟着管事一路到了后园,远远就闻到了酒香和肉香。只见园内架着篝火,篝火上烤着一大头羊。火旁围着数十人,他们大多身着铠甲戎装,一手喝酒,一手吃肉,不拘小节,好不快活。唯二还算斯文的人,一个是一位身着锦衣的少年,少年生得唇红齿白,灵动可爱,虽然手里也撕着羊肉,动作却没多粗犷。此人便是四皇子,萧玠。
    另一个斯文人则是顾扶洲。但见他坐在人群之中,剑眉冷潇,轮廓硬朗,自带一股寒凉之意。待他看到林清羽,寒意散去,笑着朝他举杯示意。
    管事道:殿下,将军,林太医来了。
    我听说太医院来了位美人太医,就是你吗。萧玠一张小脸红扑扑的,还真是美人啊。
    一个武官大大咧咧道:这不比当年什么第一美人静淳郡主好看多了!
    老吴你真的喝多了,这男的和女的怎么能比
    顾扶洲道:林太医是来给我送药的,到我这儿来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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