毕竟这个时代的出租车司机,个个都有一手修车的好手艺。因为现在没有拖车,也没有手机,不可能车子坏在半路上,你打个电话就有人拖去维修厂进行修理。
    众人迅速接受了她的解释。不接受又能怎样?这不到24小时的时间里,她们昔日的同窗已经给了她们太多的震撼,以至于她们都麻木了。
    黄昏由浓转淡,天色如同燃烧过头的木炭,从艳红渐渐变为暗红,最后化成了灰,就连远处的飞鸟都像被暮霭冲淡了影子。
    田蓝将枪重新组装好,示意大家看:不管我们开出去是怎样,首先你抓着枪威胁别人的时候,不能让人家看出来你没有打过枪。
    这事儿有点难,因为她们的武器有限,根本不可能实弹练习。跟她在60年代那会儿完全不一样。当时他们所有人都经受过实.弹训练,哪有不会开枪的军垦战士。
    可没办法,人生如戏,全靠演技。想要活命,就必须得锻炼成影后。
    田蓝引导大家思考:男人投降可以当汉.奸,帮助他们继续残害中国人。女人投降能做什么?尤其是像咱们这样的。不要妄想嫁给日本人,来获得他们的庇护。在他们心中,支.那是最劣等的民族,只配被凌虐。就像小狗在你心中再可怜可爱,你也不可能嫁给一条狗。
    女学生们瞬间面如土色,谁都不敢再吱声。
    田蓝随手拿了个包,靠着船壁放,叮嘱大家一个个过来,托起枪,对着那包瞄准。
    放松,肩膀放松,人不要绷着。她动用自己在军垦农场学到的射击知识,依葫芦画瓢传授给众人,打枪这种事要精神高度集中,但也不能过度敏感。否则的话,会擦枪走火。来,都试试看。
    女学生们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最后被她目光一扫,只能硬着头皮一一走过去,心惊胆战地抓起枪。
    碰到枪的瞬间,好几个人都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。
    田蓝没嘲笑她们。
    她高中军训时第一次打靶,同样心慌手抖。还瞄准射击呢,三枪放出去,她就没一枪挨到靶子的边。
    后来还是她觉得太丢脸发狠去练过之后,才马马虎虎像个样子。起码军垦岁月里,没被人嘲笑过。
    她一个接着一个地指点,示意旁边人可以抓着剩下的两柄枪找找感觉。
    她盯着旁观的周老师,直截了当地地提出要求:老师,你必须得学会。必要时,你得开.枪。
    周老师嘴唇颤抖,最后还是点点头,从牙齿缝里挤出一个字:好。
    她怕死了,她怕的要命,她不过是位22岁的年轻女郎,她刚工作还不到一年时间,爱是父母心中的娇娇。
    可这些都是她的学生,她必须保护好她的学生。就像她在校长面前承诺的,就是死,她也得把学生们平平安安地送去长沙。
    结果她才转身就听到枪声响起。
    田蓝也吓了一跳,立刻强调:不许瞎来,打死自己怎么办?
    抓着枪的人满脸茫然,不是她们放的枪啊。
    枪声接二连三。
    负责警戒的同学这才反应过来,惊慌失措地报告:有船,有船在追着我们。他们开枪了。
    大家手忙脚乱,又开始重复先前的动作。
    结果不等她们将已经发僵的尸体支楞好,远远地就传来了咒骂声。
    众人慌了,那是日本话,他们扯虎皮做大旗,居然招来了真的日本人。
    所有人都心慌手抖,还有人哇的哭了起来。
    田蓝不假思索,直接一巴掌抽了过去。那响亮的巴掌声,瞬间惊呆了船上的人。
    然而更让她们震惊的事情还在后面,田蓝提着枪指向窗外,嘴里噼里啪啦地骂了一串日本话。
    她说了什么,大家一个字都没听懂。之所以确定是咒骂,因为那语气十分不悦。
    可是现在没有一个人敢追问她到底说了什么话,她又为什么会日语?这可不是简单的八格牙路,会说hello不等于会说英语,八格牙路也就是hello而已。
    所有人都捂着嘴巴,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。
    说来也诡异,那穷追不舍的船居然迟疑了,那砰砰作响的枪声也停止了射击。
    开船,加快速度开船。
    田蓝收回了枪管,一屁股瘫坐在地上。
    周老师心惊肉跳,说话都哆哆嗦嗦:这这
    田蓝也没瞒着大家:日本陆军跟海军常年不和,日俄战争时就因为海军不肯支援,导致陆军损失惨重。我刚才说的是海军的事情,他们少管。
    老师和学生都找不到自己的舌头,声音抖得让人担心会从登山梯上直接摔下来:你你怎么知道?
    我不知道,我碰运气。侵华主力是陆军,我们的海军已经在江阴长江口基本打完了,他们的海军估计都不用再往里面走。海军的目标是南京。所以,跟在我们后面的船大概率是陆军。海军与陆军彼此间并不互通行动。而且日本海军多半是权贵大商人子弟,而陆军则大部分出身平民。像这种单独出来的船只,上面有高级军官的可能性极小,所以在碰上跟自己不对付的海军时,他们很可能会选择暂时避其锋芒,不与对方起正面冲突。
    大家听的瞠目结舌,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话。
    田蓝如何晓得这些?她是军人吗?她对日本的情况居然如此了解。
    田蓝苦笑着摇头,相当坦然:这些都是我的推断,事实上日本陆军还有一个传统叫做下克上。当初九一八事变,他们的天皇据说反而是最后知道的人。这些日本鬼子会如何反应,我也不清楚,我只是在赌而已。
    赌赢了,尚有一线生机。赌输了,大不了一个死字。反正你不赌的话,叫这群日本兵追上了,你还是得死,而且是不得善死。
    大家吓得面如土色,好几个人张了张嘴巴,最终却什么话都没说。
    她们能说什么呢,怪田蓝太过于冒险吗?可要是她不冒险。说不定她们就要再遭遇一回日本鬼子的侮辱。而这一回对方人多势众,她们全无逃脱的可能。
    龚丽娜面颊颤抖,说话也哆嗦:你,你说的都是真的吗?谁告诉你的?
    没有特定的人,是我平常自己收集的。田蓝不动声色,从松花江上的灾难开始,我们就没有一方安静的课桌了。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,但我不能不想,不能无视日本这个可怕的敌人。我们已经没有资格两耳不闻窗外事,一心只读圣贤书了。
    周老师咬咬牙,率先镇定下来: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?
    田蓝其实也不知道如何是好。她只在军垦农场接受过少的可怜的军事训练,她又没上过战场,她哪知道怎么应对日本人。
    被迫赶鸭子上架的人叹了口气,问了一句:前面我们经过哪里?
    周老师相当认真负责,作为带队老师,虽然学校给她们雇了船,但她也没有当甩手掌柜,而是将沿途的路线背的滚瓜烂熟。
    我们目前在聚龙山附近,再往前去是太阴县。
    田蓝瞬间有了主意:前面有可以靠岸的地方吗?必要的时候我们弃船走路,先上聚龙山。
    大家吃了一惊,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神来一笔。
    田蓝解释道:聚龙山地势复杂,茂林修竹丛生,隐蔽性极好,易守难攻。
    历史上这里就是华中抗日根据地的重要一部分。
    周老师吓得不行,本能地反对:山上如果有土匪呢?
    土匪可能会比日本人更凶残。
    田蓝摇头:聚龙山穷,上面应该没有太多土匪。
    她怎么知道,因为她去过聚龙山抗日纪念馆啊。解说员小姐姐就是这样介绍的。大家都说是贫穷拯救了聚龙山。
    田蓝指着尸体,直接下命令:把这些人的衣服扒下来。
    大家瞠目结舌。
    不至于这样吧?虽然当初他们要扒她们的衣服,但即便报复的话,也不用扒回头。再说扒他们的衣服也是她们吃亏。
    田蓝哭笑不得:衣服我留着有用。
    她想的倒挺美,但是尸体已经僵硬了,就算她不要脸,也没办法扒下他们的军服。
    田蓝叹气:没办法了,只能等尸体重新软化下来。
    大家听她就像谈论演话剧时的道具一样说起这些尸体,都感觉毛骨悚然。
    可是她已经转身接手继续驾驶轮船,50多位师生就没一个人敢再开口提出任何疑问。
    她们实在太累了,筋疲力尽,生理和心理都已经到达了承受的极限。她们甚至没有精力再去质疑田蓝提出的任何要求。
    倒是田蓝回过神来,转头喊了句:对不起,刚才情况紧急,我不是存心要打你。等一会儿换班的时候,你可以打回头,现在不行,现在我要工作。
    众人立刻扭过脑袋,目光全都落在那个挨了一巴掌的女孩的脸上。她惶然地摇摇头,一句话没说,蜷缩在船舱的角落里。
    田蓝叹了口气,招呼周老师:麻烦你抱抱她,我们必须得扛住,我们不能自己先垮了。该睡觉的睡觉,该警戒的警戒,所有人行李都放身边。一旦情况有变,我们随时得靠岸。
    灰色褪尽,黑夜重新笼罩大地。这一回,连月亮都没有露出脸,星光也淡得近乎看不见。
    这样的夜让人心惊肉跳又莫名安宁,仿佛笼罩在黑夜中,就再也不会被任何人看见。
    然而风雨飘摇的岁月,连安宁都是短暂的。黎明时分,好不容易在摇晃的船舱里陷入梦乡的众人被同伴急促推醒。
    快快快,赶紧准备下船。
    龚丽娜揉着眼睛,茫然地询问:怎么了?
    说话的女生都要哭了:下下船,日日本人追上来了。
    原本睡眼惺忪的人困意顿消,她瞪大眼睛,慌慌张张地问:那那该怎么办?
    田蓝让周老师带我们先下船,前面一停靠就赶紧走,直接上山。
    龚丽娜猛然反应过来,赶紧跳下床。不用穿鞋子,之前她们就受到告诫,时刻准备逃命,所有人都没有脱掉鞋袜。
    现在一起身,大家就能跟着往外跑。
    周老师已经在船头组织众人:快快快,赶紧上去,沿着小路往上走。
    龚丽娜走在最后,等到跳上陆地时,她猛然反应过来:田蓝呢,田蓝在哪里?她带路吗?
    周老师推着她往前走,一开口眼泪就簌簌直落:她垫后,她要把船开远些,不然日本鬼子很快就会发现我们是在这里弃船而走的。
    五分钟前,发现日本人追上来的时候,田蓝只说了两句话:子彊为其难者,吾为其易者。老师,你带她们上岸吧。一定要活下去,再难也要活。
    子彊为其难者,吾为其易者。这是周老师给大家讲述国文课上《赵氏孤儿》中的原话。
    公孙杵臼问程婴:抚养孤儿,还有死亡,哪个更难?
    程婴回答:死亡容易抚养孤儿难。
    公孙杵臼托孤程婴,慨然赴死。
    周老师想去做公孙杵臼,可是她没有这个能力。因为她心神恍惚,她居然没能抓住有限的机会学会如何操作机动船。
    她只能去做程婴,她必须得做好程婴,带着这群已经被抛下的战争孤儿好好活下去。
    她抓紧了手上的枪,枪里有子.弹。
    必要的时候,她会瞄准射击,攻向任何一个胆敢伤害她学生的目标。
    她是老师,她不可以比学生做得更差。
    第54章 三十年代来抗日
    田蓝没真的想做公孙杵臼。或者更具体点儿讲, 她的字典里就没等死这两个字。
    况且她也从来不认为赵氏孤儿的命要比那个假赵氏孤儿更高贵。
    她不过是觉得,在任何时代,了解时代特点的土著生存下去的几率更大而已。
    况且一个人跟50多号人, 那肯定是后者更重要啊。因为人生而平等。
    田蓝一口气将船开出了好几里地, 然后抓着船桨准备跳船。
    她可不打算跟船同归于尽。就让船继续往前开吧,开到哪儿是哪儿。
    田蓝正要跳下江, 船头突然立起个身影,直接勾着她的腰,猛然将她拽了下去。
    倒霉的小田同志吓得魂飞魄散,心中羊驼驼奔腾。
    麻蛋,吃国难财的王八羔子什么时候才能灭种啊?老子没有倒在日本鬼子手里, 要被水匪灭了口,未免也太他妈冤了吧。
    早知道还不如留一身日本鬼子的衣服, 说不定还能将这群魑魅魍魉吓跑。
    田蓝下意识地要张口咬人, 倒不是她铁齿钢牙杀伤力十足, 而是这会儿除了一张嘴,她已经找不出任何可以攻击对方的武器。
    咬不死这缺德冒烟的混账东西,她也要咬下一块肉来。
    刚好那水匪伸手捂她的嘴,叫她一嘴巴狠狠地叼上了对方的大拇指。
    田蓝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呢,她是死都要拉上一个垫背的主。
    可惜水匪就是水匪,人家干的是刀口舔血的勾当。即便大拇指都要被她咬断了, 人家照样没撒手,反而还呲牙咧嘴地勒令她:不许叫!船上有多少人?多少鬼子?像你这样的女学生还有多少?想她们活下来就不要吵。
    田蓝耸然,冻得都要崩溃了, 也没忘记问一声:你是谁?
    我们是军人, 打鬼子的。快点回答我问题。
    天色灰蒙蒙, 这一片全是芦苇, 瞧这到处都是人影又似乎什么都没有。田蓝压根判断不了这些人到底有多少实力。
    不过从穿越这个世界到现在,她还是头回看到有人正儿八经地想抗日。最起码的大冬天有勇气潜伏在水里,其精神也是可嘉的。
    她哆哆嗦嗦的,纯粹是冻到说话都发抖:船上只有4具尸体,不过后面有一队日本兵。他们可能以为船上的人是日本海军,追上来的大概率是陆军。
    那不知道究竟是水匪还是正规军的人都没来得及再问两句,就听见后面的马达声了。
    黎明时分,天色将亮未亮,声音分外的刺耳。江上迷雾模糊了人影,嘈杂了日军的咒骂声以及零星的枪声。
    田蓝感觉自己被人猛的往后一推,然后胳膊叫拧住了。再后面捆绑塞嘴一条龙服务,她叫五花大绑丢在了岸上。
    身体触碰到地面的瞬间,田蓝心中只有一万只草泥马在奔腾。
    这抗日的未必真抗日,但土匪绝对真土匪。最好你们两波狗咬狗,直接咬死了对方为止。
    真TM冷啊,11月下旬黎明时分的风刮在人身上,而且还是浑身湿漉漉的人身上,简直就是要人命。
    田蓝心中破口大骂,满清10大酷刑里有这条吗?让人泡了水再冰天雪地的大风吹。假如没有的话,可以加为第11条。亲身经历的她可以赌天发誓,这滋味当真生不如死。
    因为你可以切身体会自己的生命在随着体温一点点流失。原来人要死的时候会这么冷,即便没有失血,也会浑身冰冷。
    枪声与风声在她耳边呼啸,咒骂与呐喊此起彼伏,她已经分不清哪种声音更刺耳。
    她只觉得眼前越来越黑,感觉如果这是一个通关游戏的话,那她的进度条估计显示的是game over。
    唉,她还跟周老师约好了,如果她能顺利脱身,会想办法去找她们。
    这回是彻底没戏了。
    唉,这50多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大姑娘,一旦离开了庇佑走在外面,那简直就是白花花的大肥羊。不知道她们能不能顺利的从上帝的羔羊成长为战斗的山羊。
    生活对她们未免也太残酷了些,根本不给她们缓冲和慢慢成长的机会呀。
    恋耽美

章节目录


为人民服务[快穿]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,肉肉屋只为原作者作者:金面佛的小说进行宣传。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作者:金面佛并收藏为人民服务[快穿]最新章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