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郁弭吞吞吐吐,释知净许是当他腼腆,蛮高兴地说:郁师兄担心等曾师兄他们做出修缮方案以后,款项还没有募集全,所以说要把剩下的钱补上。
    全部?释静吾圆润可亲的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,活像一尊弥勒佛,现在还要募集多少?
    昨天财务告诉我,还要募集将近两百三十万。释知净说。
    郁师兄,你要补齐这两百三十万吗?释静吾不可思议地问。
    郁弭是在家人,虽然在寺里当志工,可归根究底连信众都算不上。面对这两位高僧的提问,他难免发窘,更何况莫舒云在一旁看着他,一脸震惊,更叫他难为情。
    面对追问,郁弭还是产生了怯意,改口说:我想知道这募捐是什么时候截止。假如等到截止的时候,款项还没有募集完,我想把剩下的钱补上。
    这话和他刚才说的有所出入,释知净眨巴两下眼睛,欲言又止。
    见状,郁弭惭愧难当,勉力扬了扬嘴角。
    既然这样,就不急着一时了。起码等到砚昭他们的方案出来以后,我们再做定夺。现在这个数目,只是砚昭他们给寺里的一个估数,具体是多少,说不定等具体方案出来以后还有出入。释静吾微笑说。
    郁弭原本就有忧虑,听罢说:到时候还缺多少,都不要紧,我都能补齐。重要的是不要耽误了修缮的进度。
    莫舒云感慨道:郁师兄,你对我们寺的修缮工作很热心啊。
    他听出莫舒云的狐疑,说:师父说过,发心建寺,如见无数佛。我想为自己和家人建这功德。
    你发这份心,已备大功德。释静吾说,不过,现在离具体方案出来还有一段时间,别着急。四海之内,和你一样发心布施的善信还有很多,希望是同种般若因,共济无量寿。
    郁弭只担心凑不齐钱,没想到寺方还有这个方面的考虑,顿时显得他的行为财大气粗。他惭愧得很,说:那我听住持的安排。
    释静吾乐道:你是我们寺的有缘人,至善至美,留在我们寺当志工,是寺中的福分。
    不、不、不。郁弭受之有愧,连连摆手否认。
    募款的推进的确稍微慢了一点点,你会着急,倒不奇怪。砚昭也和我说过。他原本要捐一百万,起码让款额目标看起来有个眉目,但我也是这么劝他的,不着急。释静吾这么说的时候,也像是在给释知净和莫舒云做解释,所以,他是前天给募捐的账号上转了五十万。
    听说曾砚昭已经捐了钱,而且是这么大的数目,郁弭不由得愣住。
    释知净诧异道:曾师兄就是转账时没有留姓名的那位功德主吗?
    释静吾欣慰地微笑,点了点头。
    阿弥陀佛。听罢,释知净合掌念了一声。
    郁弭说:那我也先捐五十万吧。
    听罢,两位法师都有点诧异。他们面面相觑,俄顷,释静吾笑说:你发心布施,我自然没有一再阻挠你的道理。真是谢谢了!
    没有想到,曾砚昭不但捐了一大笔钱,而且转款时居然没有留下姓名。
    照之前寺院募捐公告里的说法,捐款数额这么大,是要刻碑留名,立消灾禄位,并且名载寺志的。这些,曾砚昭都不在乎吗?
    郁弭觉得这是挺大的事了,可是看刚才其他人的反应,想必除了住持以外,其他人都不知道。曾砚昭也一点都没有向他透露过。
    郁弭心事重重地离开了方丈室,难免认为自己和曾砚昭比起来,捐款的目的太功利了。
    可是,他转念想了想,又觉得这样不无不可。
    曾砚昭这个人说不定一辈子都不会为自己着想的。郁弭不知道他想的是众生还是某个别人,总之,他甚少为自己考虑。既然如此,郁弭更要立延生消灾禄位,让寺中的僧人们为曾砚昭诵经祈福了。
    郁弭一路走一路寻找苏春媚的身影,想要向她请半天的假,去市区的银行把转账办好。
    他还没找到苏春媚,莫舒云就追上了他。
    没有想到,你真的要捐那么多钱。莫舒云佩服地说。
    寺院刚开放募捐的时候,郁弭就曾说过自己可以捐这笔钱。不过,那时他是不愿意听见他们一个劲地夸赞顾晦之,才说了那样的话。
    莫舒云当时就表现得不相信他能拿出那么多钱来。
    现在,郁弭曾说过的话要成真了。二人做了两个多月的室友,莫舒云充满好奇地问:你这钱,是之前工作的存款还是家里父母给的钱?
    他果真怀疑钱的来路,郁弭微微蹙眉。
    呵呵,因为你原本不是打算把钱捐齐吗?毕竟是两百多万的数目,可不小。莫舒云解释说,如果是父母的钱,应该据实告诉寺里,到时候留名、立禄位,就写上令尊令堂的名字。
    他们如果知道他想把那么多钱往寺院里捐,指不定要说些什么。郁弭根本不打算告诉父母,答说:是我自己存的钱。
    莫舒云惊诧得眨了眨眼睛,既是难以置信,也是难以接受这事实。
    半晌,他豁然笑道:那真是无量的功德了。他搓了搓双手,住持说的没错,你在我们寺里做义工,真是寺里的福分。
    这笔钱能顺利捐了,就再好不过,郁弭最不愿的就是和别人纠缠于钱的来路问题。听着恭维的话,郁弭淡淡地笑了一笑。
    第37章 一重帘8
    你要去市里的银行,柜台转账?苏春媚听完郁弭请假的理由,有点惊奇,手机银行不能转账吗?
    郁弭拘谨地回答:手机银行的限额低,要本人拿身份证去柜台办理。
    她吃惊道:你要捐多少钱啊?
    五十万对普通人来说实在不是一个小数目,郁弭要说出口时总有些不好意思,更何况眼前的人是曾砚昭的母亲,他红着脸说道:五十万。
    五十万?!苏春媚惊得捂住嘴巴,把他上下迅速打量了一番。
    末了,她问:你捐那么多钱,和住持说了吗?和家里人商量过吗?
    我和住持说了以后,才来请假的。郁弭答道。
    她将手放在胸口,似乎还在平复震惊的心情。过了一会儿,她满怀感激地合掌,朝郁弭点头拜了一拜。
    郁弭受之不起,手忙脚乱地回礼。
    既然这样,你就快去吧。银行关门得早,禄圆山离市区远,还是早出发的好。苏春媚的眼中闪烁着感动的光,真谢谢你。没有想到,你才来寺里不久,却愿意发心做这样的大善事。
    郁弭知道她也为寺院修缮捐了六万元。她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寺院中当志工,收入本就微薄,加上每年都会发心供养三宝,能存的钱或许不多。郁弭猜想那说不定是她全部的积蓄。
    诚然,没有人怀疑她是一名虔诚的佛弟子。不过,郁弭还是忍不住想,她捐了那么多钱,又这么感激别人的捐助,是不是同样为了能完成曾砚昭的心愿?假如是的话,她有没有可能终有一天和曾砚昭相认呢?
    郁弭来常觉寺这么些日子,因为是司机,常常来往于禄圆山和市区之间。
    然而,他为自己的事情请假去市区,还是第一次。之前遇到每个月的轮流休假,郁弭都是呆在寺里的。
    想到这次去是因为自己的事,而且现在所有知道他为什么出门的人都对他心存万般感激,郁弭不自觉地有些飘飘然。
    他知道,只要钱在转出去了,就算夜不归宿,监院和义工组都不会责问他。
    郁弭回宿舍拿了身份证和银行卡,开始考虑到底要不要开寺里的那辆轿车去市区。
    这一切取决于他找到曾砚昭以后的结果。
    郁弭感觉此时此刻的自己像是一个虚伪的恶魔,手捧莲花,心存歹念。可是他没有办法抑制住心里头刁钻的念头,渐渐地,甚至变得理所应当。
    老天好像也准许了他这时的妄念。
    郁弭还没有去长秋寺寻找曾砚昭,就在大雄宝殿附近见到了他们师生几人。
    他兴冲冲地走过去,很快就被周启洁发现了。
    被发现以后,郁弭的脚步生生地顿了一下,居然像是被缠住了似的很难再迈步向前。
    只见周启洁提醒了正在画图的曾砚昭,随着她的提醒,连其他人都朝郁弭望了过来。
    他们面面相觑的模样好像在告诉郁弭,他们正在猜测着什么。
    当曾砚昭合上画板向他走来的时候,他看见其他人的表情要么错愕,要么暧昧,麦承诚更是没有等曾砚昭走远就拉着周启洁打探实情。
    见他们像看八卦新闻一样凑在一起,郁弭不敢再往前走,也不敢多看他们的脸。
    曾砚昭倒是坦坦荡荡,好像一点都没有为他的出现感到困窘,反而挺高兴的。
    出坡回来了?曾砚昭问。
    我没出坡。郁弭猜想现在他们说不定正被人盯着看,便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从容、正常一些,我请了假,等会儿去市区。
    曾砚昭眨了眨眼睛,问:有要事要办吗?
    嗯。想到自己要说的话,郁弭还是紧张的,寺里修缮募款,我打算捐一笔钱。要去柜台办理。
    听罢,他微微怔住了,确认道:要去柜台办理?
    嗯。郁弭深吸了一口气,和住持说好了,捐五十万。
    既然郁弭在寺里做志工,寺院修缮需要钱款,曾砚昭想过他应该会捐助一些。可是,曾砚昭万万没有想到他能拿出那么多钱。
    他们相识到现在,对彼此的了解真的不多。郁弭说过自己是中专毕业以后开始工作,既做过服务生,又做过专职司机。但是,在曾砚昭的印象当中,这两样工作都不可能让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存到五十万。
    那么多吗?想起之前郁弭曾说过小时候是住在村里,曾砚昭不由得对他的家庭背景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。
    郁弭知道他一定对这笔钱的来历充满好奇,可郁弭不想和他在这时候展开任何讨论。或许将来有一天,他会老老实实地告诉曾砚昭,那是从前的金主给他的零花钱和分手费,但现在不行。
    因为他是带着目的和渴望来的。
    嗯。郁弭点头,很快说道,今天是周五了,你们周末会不会休假呢?要不然我们一起去?上回是说好有机会要出去约会的。
    曾砚昭还在为那个消息震惊不已,没想到郁弭竟然吞吞吐吐地约他,可见郁弭一点都不在意要捐掉那笔钱。
    突如其来的邀约让曾砚昭的心猛地跳了一下。
    郁弭又说:要是今天工作走不开的话,我可以在市区等你下班。我们一起吃个晚餐。
    曾砚昭眉头紧锁,抱歉地说道:等今天这边的工作结束以后再去市区,见面怕是快八点了。再吃晚餐,能在打板以前回到寺里吗?
    郁弭满怀期待地来找他,他却这么做考虑,还拒绝了,郁弭忍不住说:你向知客师父请假,晚上我们睡外面就好了。
    听罢,曾砚昭愣住。
    面对曾砚昭呆木的表情,郁弭登时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懊悔不已。不单单是因为话的内容,还有他语气中的理直气壮,就好像曾砚昭原本就应该答应他的才对。
    为什么因为他告诉曾砚昭,会为修缮寺院捐一笔钱吗?这个想法令郁弭不寒而栗。
    他想说服自己之所以会这么猴急,是因为太喜欢曾砚昭,太想和他单独相处了。可是,他没有办法忽略,他这番理所必然的心情真的是从他声明要捐钱以后出现的。
    因为给钱了,所以就算夜不归宿也没关系。曾砚昭当然会高高兴兴地答应和他约会,既然是情侣,上床自然也没有问题,谁叫他已经为曾砚昭付出了?
    那是真金白银的五十万,用来实现曾砚昭的愿望。他还可以给更多,捐一座寺庙都无妨。曾砚昭有什么理由拒绝亲密的要求呢?
    郁弭发现,他早就怀揣了这些念头。
    既然今天没时间,那就下回吧。郁弭匆忙地改口,怪我,应该早点儿约你的。临时请假,的确不好。
    刚才郁弭说的话确实令曾砚昭一度反应不过来,他的话虽然不是直白得露骨,可明明也可以有别的表达方式。除非,他所想的睡是有明确的意思。
    郁弭从来没有对曾砚昭隐藏过对亲密的渴望,但是当郁弭生硬又急切地把渴求甩在他的面前时,曾砚昭被吓着了。他知道自己加快的心跳不是因为激动,而是惧怕。
    他原以为郁弭就算有那方面的想法,到底还是温柔的,偏偏他那一刻的急躁让他想象不到温柔了。
    好在郁弭很快就放弃了坚持,曾砚昭心有余悸,心底不知为何有些委屈和酸涩。
    他点点头,说:那你路上小心,我等你回来。
    好。郁弭没有脸面面对曾砚昭,说完,垂头丧气地走了。
    给常觉寺捐钱,是为了实现曾砚昭的心愿,与此同时,郁弭也希望自己的名字能和曾砚昭的名字一同出现在寺志上。等到寺里为他立了禄位,僧人们会每天为他和曾砚昭的安康诵经祈福。
    这一切的初衷原本也称得上是单纯美好,可终究是被郁弭的冲动给搞砸了。曾砚昭之所以会那么震惊,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他有那样龌龊、扭曲的想法呢?
    曾砚昭临别时的话像是打算对他的过错既往不咎,不过难以打消那些念头对郁弭自己的冲击。
    既然汇款结束以后要回寺里,郁弭就开着寺里的车去了市区。
    之前的激动喜悦早已荡然无存,郁弭的心情始终沉重得很。他忍不住害怕那样的想法会在以后变本加厉。
    郁弭见过太多有钱人了。他同样见多了富豪们挥金如土,拿出了钱就可以对别人颐指气使、为所欲为。他明明是一个普通人,却莫名其妙地在那样的环境里习得了和他们一样的价值观。
    曾砚昭应该很失望吧?至少那个瞬间,曾砚昭脸上的表情已经表现出来了。
    他那么高洁,他却那么龌龊。
    汇款结束以后,郁弭意兴阑珊地驱车回禄圆山。
    这个时候离开市区,回到常觉寺,或许会错过药石。不过,郁弭一点胃口也无,当然没有把时间放在心上。
    开着车,这一路不急不慢的,等到郁弭的车进入禄圆山的地界的时候,日头已经西垂。
    窗外吹的风渐渐凉了,赤红色的火烧云将天边烧得绚烂无比。
    面对窗外如斯美景,郁弭还是提不起精神。
    然而,当他开车路过公交车站后不久,竟看见河岸旁的石头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,正是曾砚昭。
    郁弭的心仿佛跳到了嗓子眼,不假思索就打转方向盘,把车开出了公路外。
    坐在河岸边看花的曾砚昭听见车开进草地里的动静,连忙回头,见真是郁弭的车,立刻起身走过去。
    眼看着曾砚昭朝自己走来,郁弭把车在平坦的草地上停稳。
    他匆忙下车,向曾砚昭跑过去。
    见状,曾砚昭加快脚步,但没走几步,郁弭就跑到他的面前,一把将他抱进了怀中。
    第38章 一重帘9
    郁弭身上穿的T恤单薄,在他的臂弯中没多久,曾砚昭就感觉他胸腔的火热包裹着自己。拥抱太紧,他有些喘不过气,纵然只穿着单件的衬衣,也觉得热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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